城王顿时放了心,他想着永安帝才是战场上拼杀起来的帝王,对战争的敏锐度肯定比他要高不少,既然永安帝有了安排,那就不需要他操心了。
果然,很快便听永安帝问道:
“说说松城大疫,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
说起这件事,城王的语气充满了疑惑:
“皇兄,说起这件事,臣弟也颇为不解,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。”
“根据那个苗杰的口供,南疆新帝对每年称臣纳贡有所不甘,试图通过发动战争,来改变这种格局,于是才有了当年那场战事,那也是阿钰第一次上战场扬名的战争。”
“在我们大安国当年的战报里,事情是这样的——南疆军队兵分三路,对大安国发动进攻,其中有一路,避开了阿钰带领的大部队,直接去了松城。”
“南疆人利用他们当地的瘴气和瘴毒,在松城制造瘟疫,迫使松城不得不向朝廷求援,但因为瘟疫蔓延的太快,而关键道路又被南疆军队占领封锁,所以朝廷救援不及时,让松城成了一座孤城。”
“江南首富沈家家主沈敬庭,听说了松城大疫的事情,携带两位公子,去松城送物资和药材,父子三人以及随行的商队都进了松城,可却都死在了那场大疫之中,再也没有出来。”
“后来,松城郡守迫不得已,紧闭城门,死守不出,直到南疆军队攻进来的那一刻,却依然带着军民死战不退,直到全城所有人都死亡殆尽,唯有松城郡守一人幸存。”
“再之后,就是阿钰身边的做先锋将军率领援军赶到,与城中的南疆军队对战,阻止了松城落入南疆之手,也保住了当年那松城郡守一条命。”
“当年,皇兄听闻了松城郡守死战不退的英姿,将其提拔到京城,如今应该是在京城为官。至于沈家,皇兄虽然感念沈家父子的义举,却因为不知道沈家尚有人在世,便没有进行赏赐。”
“直到前两年皇兄寿辰,仁嘉郡主因为臣弟牵线,在御前露脸,被皇兄和皇嫂认出来,这才让皇兄欠了沈家的赏赐,终于落到了实处。”
城王一边讲,永安帝和沈忆舒一边听着。
这个故事沈忆舒已经听过很多遍了,她那年还只有十五岁,还在药王谷里养身体,听闻父兄惨死松城之后,四处打听,听到的就是这个版本的故事。
这里面,有制造瘟疫、丧心病狂的南疆;有义薄云天、护送物资的沈家父子;有死战不退、坚守城池的松城郡守;有上下一心、惨死当场的松城百姓……
故事里,除了南疆,大家都是好人。
同样的,在永安帝和城王所了解的往事里,这个故事同样如此,当年永安帝收到的奏报,就是这么写的。
永安帝提拔了松城郡守,也有心想赏赐沈家,可奈何他那个时候并不知道,沈家还有人活着。
直到城王牵头,让京城的商户为北境雪灾捐款,才让沈忆舒在永安帝和皇后面前露了面。
所有人都以为,这就是事情的真相。
沈忆舒曾经也这么认为,她只以为父兄惨死,是意外,却不曾想过,里面还牵扯到很多阴谋。
直到她去北境寻找天心果的路上,遇到了常进、王武、李宋他们三个……
永安帝听了城王的话,开口问道:
“你方才说了一句话,是‘在我们大安国的战报里’,那么听你的意思,你从苗杰口中,似乎听到了另一个说法?”
城王点点头,说道:
“根据苗杰的说法,当年松城那场瘟疫,并非南疆所为,而是松城本来就得了瘟疫,军民都快死光了。”
“更重要的是,苗杰说,当年南疆军队之所以会去松城,不是因为要攻打松城,而是因为接到了一封信,一封由松城郡守亲自写的信,让南疆去接手松城。”
“信的内容,苗杰并不知道,他也只说了个大概,但是臣弟认为,南疆当年发动战争,如今又用蛊虫妄图在京城制造疫病,所有的罪名都认了,没道理单独否认松城大疫那一桩。”
“更何况,臣弟虽然不懂行军打仗,但臣弟也看的出来,松城的地理位置,远没有重要到,南疆需要单独派一队人马,来专门算计,这不合理。”
“臣弟认为,当年因为松城大疫死亡的人数太多,现场太过惨烈,而松城郡守展现出来的气概又太过突出,所以当年并没有人追究其根本。”
“譬如,疫病究竟怎么来的,什么时候发生的,为什么松城不早报,为何会拖到全城军民都死光的地步……这些问题,当初被一股脑的栽到南疆头上,反正南疆丧心病狂,倒也没有人怀疑过。”
“可如今,按照苗杰的口供,如果事情不是南疆做的,那么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?那位松城郡守,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?”
永安帝听了这话,沉默许久,才说道:
“事情已经过去六年多了,松城死去的百姓早已经成了累累白骨,如今除了一个松城郡守,再无活人,想查当年的事情,并不容易。”
就在这时候,沈忆舒突然直直的跪下,朝着永安帝磕了三个头,朗声开口:
“陛下,臣女状告昔日的松城郡守,也就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王政华,炮制瘟疫,害死一城军民,害死臣女父兄,求陛下做主!”